你的清白无需证明
在一个小城市的小宾馆,他坐在房间里,眉眼低垂,双手紧握,透出一贯的紧张。仿佛一把破旧的弓,稍微再加一分力,弦就会断掉。
35年前,他还是青春葱郁的青年,在一家国营商店卖布,常常将上好的各色丝绸哗啦啦展开,量好剪开,刺地撕下一匹。那绵软溜滑的水样丝绸,将他的一双手和一颗心,滋润得舒美洁白。有时,他也会买一匹时兴的丝绸带回家,小儿摇摇摆摆地跑来,撞进他的怀里,将热乎乎的气吐在他的脖子里,父子就一起咯咯大笑。妻子含笑端菜上来,全部是他喜欢的菜肴,香气四溢,正好喝上二两花雕。
只过一天,这位给糖的叔叔就成了强奸犯。证据呢?证据呢?傍晚,他在家里被警察扭转双手送去局里时,大叫大嚷,满面通红。他终究被塞进了车里,只听到儿子椎心泣血的哭声越来越远。
一步步迈出大牢,站在没有铁丝网的蓝天下,看着长出胡子的儿子,和消瘦默然的妻子,他卑微地低下头去。一生能有几个三十年?过去骄傲的幸福男人,已经被毁。
他只在家里的沙发上睡了一晚,便带上随身衣物离家出走,只留下一张简短的纸条:对不起你们,但我一定要找到证人,证明清白。
在某个城市的工地,他认识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单身汉,有了第一个朋友。他们一起喝酒,他哭他的冤屈,朋友跟着落泪。朋友拿出积蓄帮他,并且陪他到电视台某纪实栏目寻求线索。
他就在小城市那家约好的宾馆等着,绷得如根弓弦。
妇人不为所动,厌恶地绕开他,夺门而逃。
一切既成定局,记者连线他久未联系的妻子,询问她的态度。她语气平静,缓缓道:35年了,生活大变了。可你送给我的丝绸还在,柜里也一直备着花雕酒。我们等你回来,好好过日子。无论别人说什么,你的清白无需证明。老人朝摄像机抬起头来,又有泪水滚落。